“雕花藏刀”周迅：拍片像历险记

北京，见到周迅的时候，她正像只猫一样趴在化妆间的板凳靠背上套了件宽大的黑色大T 恤，腿上裹黑色丝袜，全身上下，没有多余的一丁点装饰。
　　在《风声》里，周迅盘发，穿暗红色点缀小花的旗袍。美术指导叶锦添认为，周迅本人气质很纯，但这个角色很复杂，有一点暧昧、有一点活泼、有一点危机感，于是给她设计了这个花哨的发型，暗示她的“不稳定状态”。
　　周迅向记者“抱怨”，“这是拍戏以来换衣服最少的一部戏，就只有一件（旗袍）。”不过她非常喜欢这件旗袍，衣服内衬是金色的，一旦走动起来，就能感觉到很圆滑。“特别漂亮、又低调，还不失华丽。我就爱穿这样的旗袍，女人真的应该好好珍藏几件旗袍。” 周迅说。“年轻，貌美，高挑的身材，艳丽的姿色，即使在夜色中依然夺人双目”，这是原作者麦家对角色顾晓梦的第一次描述。
　　顾晓梦出自富家，父亲给国名党军队捐过飞机。陈国富说她，“美艳玲珑、洒脱娇纵。”用周迅的话来讲：“20 多岁，表面上看她是个没有城府的人，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她都敢做，什么人的账都不买，也不屑。但是内心非常冷静，她有自己的保护色，就像变色龙一样，遇到不同的环境，会有不同的变化。就像在小说的最后，她能把整个故事都彻底翻转。”
　　有影评人认为，顾晓梦这个角色是周迅在重复自己，因为貌似活泼、任性，都是她最擅长的人物类型。周迅反驳，其实不是那么回事，顾晓梦这个角色很丰富，很难拿捏分寸火候。她说：“拍《李米的猜想》的时候难演，但是我还能动；现在演顾晓梦，我根本不能动，那该怎么演？”
　　“我演戏挺努力的，如果只看到我的天分，真有点冤枉我！”这位金马、金像奖双料影后在被认为演戏靠天分时，她会突然声音提高八度。她说：“我相信，有天分的人很多，但是努力用自己的天分的人并不多”。
　　在导演陈国富看来，每个主演都有自己的缺点，周迅是“太随性”。高群书把她扮演的顾晓梦形容成一把“锋利的雕花藏刀”。
　　《风声》按照剧情发展顺序拍摄，而一般的电影都不会这样拍摄。高群书导演认为，这是部谍战悬念片，只有按照顺序拍，演员的前后心理过程就非常清楚，才能够入戏。对周迅而言，这样一个严谨的故事，这样做才不会出纰漏，人物分寸拿捏也不会有前后落差。
　　在片场，周迅真的就像在历险。顾晓梦面对着极端情况下的选择，她身处的环境，处处都是陷阱、处处都是地雷，不小心踏一步，可能就会炸了。“无论对方任何人说什么、做什么，我都必须急速地做出正确的反应。可能一句话没说对、一个表情没跟上，面对的就是死亡。这个过程就是冒险，我们在登山，抓不牢绳子，就掉下去了。”周迅说。
　　要克服所谓的“随性”，周迅在片场内心很受刺激，非常累。“每天都要琢磨，今天这个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？他看了我两眼，是什么意思？平时都很熟悉的人，却要面对互相猜忌的残酷”。对于周迅而言，《风声》最残酷的地方是背叛。大家都是平日工作中的朋友，但是因为一件事情而相互怀疑、出卖、指责。在群压之下，如果你不去咬别人，你自己就要死，“谁都没有错，无非是想活着。但是人为了活着，采取不择手段的方法，不让人心寒吗？”
　　整部电影最重要的一场戏，是周迅和李冰冰长达13 分钟的对手戏。片中，两人住一个房间，是好朋友。这场戏是全戏重要的转折点，两人情感戏爆发，决定着两个人是否要携手共同战斗。摄影镜头要一路跟着她们俩，从房间跟到卫生间，再从卫生间出来，需要一气呵成。
　　这是华谊兄弟最重要的两大女星同场飙戏。一清早，剧组就开始忙着准备这场重头戏，如临大敌。没想到这两位女星都充分准备后上场，第一条就过了。但是导演高群书不放心，又补充了2 条。摄影师拍完3 条，就累得躺在地上大声喘气。
　　问周迅这场戏，是否有压力。她轻描淡写：“没有，这是你必须要完成的东西。当顺拍这场戏的时候，日积月累，酝酿的情绪早已积累到要炸了。”第二天早上，周迅躺在床上才发现自己腰酸背痛，原来头一天“用力过猛”了。
　　当年拍《李米的猜想》，陈国富担任监制。他对周迅的演技丝毫不怀疑，“我对周迅的本色没有任何顾虑，但她从来没有演过这样一个心机很重的特务、还要讨人喜欢，而且多了很多杀气，这是她要用力琢磨的。”
　　偏偏周迅拍戏一直以来都很通灵性，外表看起来不费劲，其实内心的能量付出是无法形容的。相比之下，张涵予爱琢磨、李冰冰习惯沉醉于角色，周迅甚至很难说清楚自己到底做了哪些努力。在顾晓梦身上，谁都无法体会那个大背景下的人物心理，所以，她认为自己已经拼了命，使了最大的劲，但没办法量化：“我已经用了我最大的能量，我不管，这个能量会不会伤害我的身体，会不会影响我的内心，我只管在需要的时候，爆发出来！”
　　在周迅演戏方法里，戏里戏外，她都要和自己的“能量”斗。周迅说：“这种能量不是你想爆发就能爆发的，它喜欢玩捉迷藏，你要在现场找它，经常找不到；有时候躲得实在太远了，我就不找了，等着它来找我。你也不能对它说，你去三号房间，我后天要用你，这是不可能的。”

     “光洁尤物”李冰冰：突然开窍了

穿着白色小T 恤，头发梳到脑后，露出光洁的额头。李冰冰这身过于朴素的打扮，让摄影记者不断地问：“你一会就穿这个上台吗？拍照时，你还要换衣服吗？”
　　“我觉得挺好呀，如果穿太端庄的礼服，就不像李宁玉了！”李冰冰说。李宁玉，姣好清秀，自持冷静，伪军剿匪司令部译电组组长，毕业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天体物理系，就读青岛海洋学院的通讯班。在麦家的原著小说里，她就是那个“老鬼”，最后为了将消息传递出去，自杀身亡。
　　《风声》里，李宁玉是唯一一个可以确认的“老鬼”，但逃过了死劫。陈国富评价李冰冰：“她的个性比较直，不隐藏，要去饰演一个破译密码的专家，我一时很难想象怎么交融，让我有点紧张”。
　　凭借《云水谣》，李冰冰夺过“华表奖”影后；在《天下无贼》中，艳贼的表现让人印象深刻。李冰冰是华谊兄弟经纪公司目前最赚钱的女艺人、广告女王，周迅则是在华语电影圈影后奖拿到手软，这两大华谊当家花旦合演一部影片《风声》，还没开机，两人争“一姐”地位、抢戏份的传闻都没断过。在戏里，两人虽然身处恶劣环境，但李宁玉、顾晓梦同住一个房间，情同姐妹。
　　李冰冰大方向记者表示：“周迅是个好演员，有演戏的天分，很坦诚地说，我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。”
　　陈国富说：“李冰冰在戏里抽烟、喝酒、装疯、卖傻，等于是通过折磨自己来找到感觉。”
　　周迅的出场就是歌舞，李冰冰基本上是烟酒不离手。李冰冰平常不是个烟民。上大学那会儿，也跟着同学抽过烟，摆过酷，都没上瘾。《风声》今年春节后开机，她有大量的时间喝酒抽烟，整个春节期间，当着她爸妈的面一根接一根，到哪里都抽烟。最后连老爸都看不下去了：“你怎么现在什么坏毛病都有了，真不知道怎么学的？”
　　骨子里，李宁玉高傲、与世无争，但是爱情让她陷入这个困局，不得不以烟酒来掩饰自己的内心焦躁。
　　在大连拍摄的一场戏里，王田香（王志文）组织的一场庆祝会，被关起来的5 个人和日本军官黄晓明一起喝酒。席间，李宁玉受辱、受刺激了，就拼命喝酒，喝醉了，把整个酒桌搞得一塌糊涂。李冰冰拍这场戏时，透露自己真的喝大了，直接在现场就吐了，吐到稀里哗啦。“这个状态很真实，我无所顾虑，现场还能有一份清醒在。我记得发生的每一个细节，什么时候该扔盘子，什么时候讲这句台词..”李冰冰说。
　　对于李冰冰而言，最大的牺牲是，她从影以来第一次要在电影里全裸上镜。陈国富导演对她说：“你的表演部分和脱衣服有关。”这不是剧组宣传的一种噱头，而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酷刑折磨，击倒内心的防线，对于李宁玉这种骨子里硬朗、高洁的人，他们采取的方法就是用变态的手法侮辱一个女性。
　　李冰冰坦白：“拍这种戏真不好受，整个过程很长，人已经到了歇斯底里的状态。”这一场戏拍了2 天，拍摄时都做了清场处理，但是总归身边有摄影、有灯光、有剧务..当她即将被撕破所有衣服的时候，面对众人，非常别扭，在心里能够承受的刹那，发出了一声恐怖怒吼——这声意外的怒吼吓住了对手，被保留在影片中，成为人物真实的内心挣扎。
　　这场戏最终剪辑出来有四五分钟。徐克曾经问：“你们拍了多少胶片？”他猜测，一般情况下应该是5000 尺，正确答案却是“15000 尺”。 剧组甚至没有给李冰冰准备裸替，陈国富、高群书一直都在劝说她亲自上阵，“身体语言不是替身可以替代的”。
　　在拍《风声》当中，李冰冰连续4个月都呆在剧组，期间，她只是出去参加了2 个慈善公益活动。此外，其他所有赚钱的商业活动，比如拍广告、走秀的事情，都取消了。
　　李冰冰自言, 这是她从影以来入戏最深的一部戏。拍戏的时候，因为入戏过深，她神情忧郁，会突然大哭大笑。配音的时候，她又从头哭到尾；戏里面有喝酒的戏份，她也在配音现场喝，喝完就头疼。到了《狄仁杰》剧组，有一天徐克还突然说：“我怎么觉得你还没从《风声》里走出来？”
　　高群书评价李冰冰演的李宁玉：“像一个光洁、沉郁的尤物，灿烂清新，摇曳升起。”他甚至问李冰冰，“难道你不觉得这是把你拍得最美的一部电影吗？”
　　“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天赋的演员，但是我相信努力。”李冰冰说。在《风声》剧组里，她突然内心卸掉了很多负担，轻松起来。“这个负担是我对演戏的看法。以前，我太把这当回事了，到了不能再正视的地步，对工作完全一丝不苟。但演了这个戏之后，没有了负担，我想让自己进入这种状态，因为我觉得这种状态可以给你很多不同的感觉。”
　　作为演艺圈的“劳模”之一，李冰冰的日常生活就是忙碌。“我只有在演戏的时候，才真的能释放自己。”李冰冰说。她自己的遗憾是，生活中没有什么爱好，朋友中有人好酒、好交友、好茶、好麻将..李冰冰要想半天才说：“我没有什么爱好，不过我喜欢书法，但又没有时间静下来去练习书法。”
　　据说，李冰冰的硬笔书法还不错，眉清目秀。在片场，剧组每个人都要填自己的履历表，高群书拿到李冰冰的那份，看了一眼就开始夸：“你的字写得很漂亮！”

     “阴狠”张涵予：老实人变脸

　　记者在北京见到张涵予的时候，华表奖刚刚公布提名，他凭借《集结号》中扮演谷子地入围影帝。“这个奖是跑不掉的。”他低声说了这么句。果然，华表奖揭晓，他捧着影帝奖杯上台，该片已经让他去年拿下金马奖、百花奖等众多影帝。
　　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，配音演员出身，张涵予曾经给《阿信》、《佐罗》、《唐老鸭米老鼠》等众多引进大片配音。从1999 年的《没完没了》开始，他成为冯小刚贺岁片《大腕》、《手机》、《天下无贼》中的黄金配角男，直到拍《集结号》时，才被转正。
　　2 年前，还正在宣传《集结号》时，冯小刚曾给爱将张涵予漏了口风：“我准备下部电影拍《风声》，到时候你要来演个角色。”
　　那时候，张涵予找到小说《风声》来看。当时，他的第一印象是小说不错，但吴志国这个人物好像和他关系不大：此人官衔最高，又是新官上任，趾高气扬，却是众人诬陷的首要选择，挨打被整，吃了不少苦头，最后活脱脱被折磨死了，似乎简单了点。
　　后来，陈国富导演接到任务改编剧本，整个过程都要保密，直到一年多后，剧本差不多弄好了，陈国富才给张涵予打了一个电话说：“你要不要来看看？”这时候，剧本改编得非常电影化，吴志国的角色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同时，冯小刚成为该片的监制，陈国富、高群书是该片的联合导演。
　　张涵予不是那种一拿到剧本就马上胸有成竹的演员，而以严谨、爱琢磨出名，“作为一个演员，太胸有成竹的感觉并不好，这样很容易迷惑自己”。
　　演完《集结号》，张涵予有长达1 年时间都没从“谷子地”的世界里走出来。“演的时间太长，所有的戏份都压在一个人身上，很难自拔。经常一个人往那里一坐，就又开始琢磨谷子地，这样伤精力、伤身体。”张涵予说。
　　刚开始看到剧本，张涵予提出了不少建议，吴志国是留学德国归来的上校，接受过希特勒式的军事教育，他的父亲被红军斗死，哥哥死于国民党的枪下，对国共两党都存在着复杂的心理。他认为：“吴志国不应该是剧本中那种鲁莽的人，此人阅历丰富，受过许多磨难，城府应该比较深。”
　　张涵予对陈国富提出意见：“咱们让他不粗暴，换一种方法，让他铁血阴冷，深藏不露，这样才有意思”。
　　相对演吴志国这个角色，对张涵予来说，他唯一的缺点就是“形象太正经”。他参照二战时德军军官的扮相，自己给自己设计出“深不可测”的造型：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、留着一撇小胡子，军装该怎么穿、怎么放都有讲究，有惊人的仪表风范。
　　“我以前演的所谓正面人物，也不是都正面，都是有点毛病的，性格有缺陷的，比如谷子地就是有点轴..但是我这个人大概看上去比较正，有一张诚实的脸，所以想要一下子彻底变成坏人还要一步步来。”张涵予说。
　　张涵予在片中挨了不少打，现在曝光的两款预告片里，都能看到他浑身是血，被折磨的场景。因为吴志国官衔最高，在王志文扮演的王田香审问他时，也都含有私心，害怕万一他活着出来，就会反过来整治自己，所以下手也最狠毒。其他人都是出于保命，栽赃陷害吴志国，才受了酷刑。张涵予自己都笑，前几天还有媒体说，他被打死了。事实上，他表面上亦正亦邪，最后非但没死，还成为“老鬼”中的一员。
　　演《风声》对于张涵予来说，并不需要下太多功夫。1942 年的时代背景，他都非常了解。张涵予喜欢看历史书、资料片，对于那个时代了如指掌，还能和叶锦添一起讨论服装、道具设计。用他的话说，“我可不像那些年轻人，说演就来演了，连汪伪那边那个人是干嘛的都不知道。”
　　“看这部电影前半截，你发现，吴志国看似跟这件事没什么关系，轻松地游荡在这个事情中间。但是随着电影一步步走下去，事情就不这么简单了，表演的张力是一步步展开的。本质上，这是个群戏，但是你放松了任何一点，就可能失去精彩，所以不能掉以轻心，必须认真对待。”张涵予说这番话，带着半调侃的语气。
　　喜欢看谍战小说，张涵予自己也演过类似的影视剧。他主演了电视剧《身份的证明》已经陆续在全国各地播出，片中，他演的就是一个曾经卧底到国民党的共产党员，但是解放以后，没有人能够证明他是个卧底，是个共产党。
　　张涵予自称是个怀旧的人，最近看的书是新出版的《毛主席的诗词书法》。“这些东西很有意思，一般人看不了这些东西，但是我就是喜欢毛主席的诗词、书法。他的诗和别人不一样，很独特，大气，有情怀，他是大艺术家。”
　　这就像张涵予的性格，喜欢有情怀的东西，“不喜欢那种小里小气、小情调的东西”。
　　在片场，和张涵予最投缘的人是英达，他们两人经常会因为一些与电影无关的话题，争得面红耳赤。这些争论的话题，能从戏曲、话剧、历史到文学、表演、快板..再到蒋介石、汪精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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